第一百九十章 梦魇

云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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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唐玄伊忽然明白了,今日简天铭来大理寺,根本不是来送糕点的,这番话才是今日最大的目的。

    他在担心自己,担心大理寺。

    唐玄伊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以为,大理寺是简尚书最不喜欢的机构之一。”

    简天铭答道:“以往,确实。但……在漩涡里保持明目者不多,每送走一个,天下就会混沌一分。当年,大理寺没有了狄公,酷吏横行,成为了权贵的帮凶。如今,大理寺如果连唐玄伊都离开了,还有谁,能坚守的住这‘公理’二字?”

    说完,简天铭轻拍唐玄伊的肩膀,又恢复了笑容:“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爱慕你的。”顿顿,接道,“但是,我更爱慕沈博士。”

    唐玄伊刚要露出半分感动的神情,都被这最后一句粉碎殆尽。

    简天铭大笑几声,扬步离开,斜晖下映出了他从容的步伐。

    唐玄伊目送简天铭,回想着简天铭说得那些话,浅浅扬起一抹笑。

    可是一转,又恢复严肃,对身旁卫士说道:“去通知文寺丞,调出所有有关‘太平党谋乱事件’的卷宗。”

    “是,大理!”卫士匆匆离开,身影消失在夕阳之中。

    ……

    当唐玄伊拿到卷宗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文立双手托着一个册子走入议事堂,看起来还不若审讯的证词多,这是出乎唐玄伊意料的。

    “为何这么少?太平党事件只有这些相关卷宗吗?”唐玄伊问道,翻开两页,发现册子内记录的东西也十分稀疏。而且册子有些发黑,后面明显有烧焦痕迹。

    文立解释道:“据说七年前因为当时的御史大夫监管不力使御史台遭遇过一场火事,许多卷宗都因此被销毁了。这是救出来的卷宗里,关于太平党事件仅剩下的了。”

    “火……”唐玄伊眉角微跳。但不像之前京兆府的小把戏,在他的记忆里,确实记得长安曾着过一次大火。不过那时候他不在长安,不知道火事因何而起,但当他回到长安时,御史台附近已经建造了新的房屋。而御史大夫,也是从那时候改由左朗担任。

    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唐玄伊轻扬指尖,示意文立退下。

    议事堂的门渐渐被关上,点燃火烛,幽暗的光线开始在房中摇曳。

    此时房中一片死寂,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均匀,又带了几分急促。

    唐玄伊翻开卷宗。

    开元四年。

    二月,大理寺少卿陆云平被查出系灵鬼团一员,流放岭南。

    四月,御史台确认李承霖、梵丁、宣子旬、吴千、娄维春、章泽靖系太平余党,企图谋反。同月,御史台联合宗正寺、大理寺、阿史那将军、唐天明将军、焦夏俞将军对其余党进行武力镇压,铲除灵鬼团庞清等二百余人,其余谋反者进行连坐入刑。

    九月,陛下赏赐立功者加官进爵。

    受赏名录:宗正寺少卿倪敬、宗正寺丞田响、大理寺少卿谭崇俊、明威将军阿史那力、归德将军唐天明、骑都尉焦夏俞……

    唐玄伊眉心微拢,因为此后内容都变成残缺。

    但是关于封赏,他大概也可以推测出来后续。

    倪敬从宗正寺少卿升为宗正寺卿,宗正寺丞田响被调入太常寺任少卿,大理寺少卿谭崇俊似乎没有升职,只进行封赏,在几年前因为执行任务时失踪,明威将军阿史那力被升为忠武将军,归德将军唐天明……也就是自己的父亲,被升为怀化大将军,而骑都尉焦夏俞则被升为如今的定远将军。

    可这只是正常的谋乱镇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犹记在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刚从国子监出来没有多久,任职大理寺丞,而且还被调派到灵州常驻协助当地调查案件。这次镇压事件并没波及到灵州,所以对他来说,也十分遥远。

    但是让唐玄伊最为在意的是这份参与者的名录。

    这次国子监命案受到牵连的人,大致都是这份名录里功臣的子弟。

    但,这个猜测十分模糊,而且若是如此,自己也在其中,为何安然无恙?

    那么,只是巧合,没有关系吗?

    说起来,三位大公自镇压事件后走得颇为亲近,大公的子弟时长在一起,然后一起卷进女奴案件,这也非常正常。

    果然,这个思路不对吗?

    唐玄伊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手肘撑着案几,轻轻用指尖按压了几下太阳穴。

    透过指缝,他看向写在卷宗上第一行的名字——陆云平。

    他的案子究竟是凑巧发生在这些事之前,亦或是发生这些事的开端先兆?

    两件事除了灵鬼团之外,还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另外,自己的父亲……

    唐天明。

    唐玄伊指尖停下了,视线始终落在父亲的名字上,脑子是一片空白。

    什么也联想不到,什么也捕捉不到。

    如果这真的只是他的胡乱猜测也好,可是直觉告诉他……

    有什么“东西”在。

    看不见的,徘徊在黑暗里的,随时可以把所有人吞掉的“东西”在。

    缓缓的,唐玄伊闭上了眼睛,兴许是想得太多,而近日又太久没好好休息了,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他已睡了过去。

    梦里,唐玄伊回到了才刚刚二十岁出头时的样子。

    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身处何方。

    这时,所有的线索构成了虚幻的景象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他们说的话,他们做的事,还有自己所看到的每一份证据。交织在一起,混乱得到最后什么都听不清看不清。

    玄伊,玄伊……

    忽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一阵冰冷沉重的锁链声自远方而来。

    有什么人正在被押送前行。

    唐玄伊意识到了那个人,拼了命地追上去想将他救回,他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声。

    在一片死寂的尽头,那一身囚衣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唐玄伊的呼唤,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后面,对着唐玄伊露出一抹绝望而冰冷的笑。

    玄伊,玄伊……

    你要小心,他们在你身后。

    他们,想要你,死。

    就在这时,一躲在暗处的手无声无息地朝唐玄伊伸来,一点一点地靠近,一点一点的变大。

    唐玄伊蓦然回头……

    “啊!”一声惨叫从唐玄伊身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