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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心湄就站在顶楼的门边，并没有走过去靠近任暄杰，听了他的话不由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太巧合了，”任暄杰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另外一边，看向顶楼外的一片教学楼：“你的衣着，你的举止，完全就跟原林一样。刚开始我见到你，以为原林没有死，或者又活过来了。后来冷静地想了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我想见原林，然后一个跟原林相似的女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章心湄没有回答，依旧站在原地。
任暄杰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嘴角扯出一点牵强的笑容来：“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故意的。是谁让你来的，秦先生还是石倩？”
“你觉得是谁？”章心湄没有否认，而是反问一句。
她身上带着偷听器，秦凯在底下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皱眉。
章心湄怎么就不否认，听着像是间接承认了下来，就不怕任暄杰诈她的？
“石倩醒过来了，是吗？”任暄杰依旧看着外头，轻声猜了一句：“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还以为是错觉，应该是秦先生吧。他跟石倩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关系还不错，居然愿意帮忙。”
他嗤笑一声，又说：“石腾那样的人，最懂得怎么掩饰自己，谁都没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害死了原林，害死了妻子，但是谁都觉得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甚至是个好人，真是可笑。”
“你不这样复仇，而是搜集证据，把石腾送进监狱里，自己也没必要搭进去的。”既然被揭穿，章心湄也不扭捏，直接问他。
“证据？有什么证据，已经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就算有证据，也被石腾全部毁了。再说，石腾现在有权有势，我一个小人物，搜集证据后，他就一定会被依法处置吗？要是他用钱请了一个厉害的律师，又用钱摆平事情，我还能怎么样呢？”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亲自给原林报仇。
“暴露了我自己，石腾也不会放过我的。最后都是一样的，现在是最好结果。”
任暄杰慢慢回过头来，远远打量着章心湄说：“很像，你真的很像原林。录像里的原林就跟你现在一样，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原林没死，她回来见我了。”
他抬手遮住双眼，似乎想要掩饰住眼底隐约的泪光：“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姐姐，但是当年太小了，记不清姐姐的样子。幸好后来长大后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打听到原林的事。我兴冲冲地去找她，却被告知几年前原林就已经没了。”
“我问过很多认识她，见过她，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说原林很好，是个好人，又聪明又能干。可是这么好的人死了，石腾却还活着，为什么呢？”
任暄杰想不同，他那么好的姐姐死了，石腾怎么还有脸活着，还活得那么好？
“不管为什么，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章心湄慢慢上前，门后的张仲皱眉，不太赞同她就这样接近情绪十分激动的任暄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给秦凯发了一条简洁的短信，表示可以准备行动，把任暄杰拿下了。
刚才的对话已经录音了，任暄杰罪证确凿，已经间接承认杀害石腾的动机正是因为原林。
只要把录音交出去，他们就有办法让任暄杰抵赖不了。
“他死有余辜！”
任暄杰说完，就见张仲从楼梯冲出了顶楼，似乎打算过来逮捕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过去：“今晚真是热闹，不知道多少人来了？”
他依旧站在顶楼的边缘，手一撑就坐在围栏上，仿佛一点都不惊讶会有外人闯进来。
可能任暄杰早就猜到，章心湄不是一个人来的。
章心湄停下脚步，劝他说：“回去自首的话，可能会从轻发落。”
毕竟心理暗示这种谋杀的方法太难量刑了，任暄杰很有可能并不会死刑。
“自首吗？”任暄杰终于从外套里拿出打火机，点上了手里的香烟，慢吞吞吸了一口，转开了话题：“这里的风景不错，姐姐最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吗？”
章心湄一听，心下一跳，又上前了几步，被他喝止了：“不要过来！”
“你别冲动，先下来好吗？原林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肯定想让你好好地活着。”她有些词穷，只能反反复复提起原林，希望能够让任暄杰打消不好的想法。
任暄杰盯着手里只吸了一口的香烟，看着它一点点燃尽，这才开口说：“你很敏锐，也容易共情，是个当心理医生的料子。”
章心湄没想到他忽然这样说，不由一愣。
“我猜对了，是吗？”任暄杰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怀表，张仲顿时警戒起来。
他拿着怀表打开看了，又关上，然后再次打开。
“你的瞳孔收缩得很厉害，对声音也敏感，以前应该被人做过催眠。”
“我曾经对自己做过精神暗示，勉强算得上是自我催眠。”
任暄杰笑了笑，摇头说：“精神暗示我是从原林的录像里不停模仿学会的，又认真查了很多资料。不是最专业，但是比一般专业的催眠师却有更多的实践次数。”
他为了保险起见，在石倩身上做的催眠足足上千次。
所以任暄杰一眼就看出章心湄的情况很古怪：“你不相信我，对吗？如果有人对你做了催眠，但是你自己不记得了。是可怕的事，是吗？而且身边人可能知道，可是谁都没告诉你……”
“你在危言耸听，别听他的。”张仲打断任暄杰的话，不让他继续恐吓章心湄。
是的，张仲只觉得死到临头了，任暄杰心里不痛快，这才会胡说八道，让章心湄心里惶惶然的，怎么也想要拉个垫背的吗？
“不信我，那就算了。”任暄杰毫不在意地结束这个诡异的对话，却很清楚章心湄已经听进去了：“不管多厉害的精神暗示，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我期待着你想起来的那一天……替我跟倩倩说一句，我不后悔，如果回到三年前，我还是会这么做的，但是的确欠她一句道歉。”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忽然向后倒下。
但是任暄杰坐在顶楼的围栏上，身体急剧坠下！
“糟糕——”张仲几步加速扑过去，伸手根本抓不住已经坠下的任暄杰，咒骂了一句，立刻在对讲机跟秦凯说：“老大，他跳下去了。”
跟原林同样的地方，然后是相同的死法。
章心湄隐隐猜出任暄杰的打算，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是不是这样，他就觉得会离原林近一点？
他们这对从来没在一起过，就已经阴阳相隔的亲姐弟，是不是终于能够在黄泉路上重逢了？
冷风习习，章心湄呆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围栏向下看。
张仲已经转身冲下楼，楼顶上变得很安静，甚至安静得可怕。
她手脚冰凉，直到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灼热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我们回去吧。”
欧阳奕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章心湄感觉身体慢慢回暖，没有回头，看着前方慢慢开口：“他……死了吗？跟原林团聚了？”
“是我们的疏忽，没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秦凯站在两人身后，神色凝重。
任暄杰处心积虑害死石腾为原林报仇，现在得偿所愿了，所以就没有打算继续活下去了吗？
还以为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不是该负隅顽抗，抵死不认罪，又请来最好的律师，不是准备跟他们大撕一场吗？
秦凯抬手揉着太阳穴，总觉得这次休假回去肯定要准备写报告和检讨书了。
折腾了这么久，最后没把任暄杰送上法庭，人就没了。
任暄杰最后的自杀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秦凯都没想过准备一个气垫在楼下。
“他一直在误导我们，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游戏，最后是我们输了。”欧阳奕紧紧抱着章心湄，又握住她的双手，把那双冰凉的手慢慢捂热：“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但是隐藏得太深，就是我也没能看出来。”
章心湄在最后一刻可能察觉了，但是已经不可能及时制止任暄杰。
张仲在一旁把任暄杰最后对章心湄的话重复了一遍，秦凯看了欧阳奕一眼，嗤笑说：“临死也要找人麻烦，真不愧是任暄杰。章小姐通过就忘了吧，可别被他带进沟里去。收队收队，底下的烂摊子还有的收拾，你先送欧阳医生和章小姐回去吧。”
底下的惨状他也不敢让章心湄看见，让张仲带着两人绕到这栋楼另外一个门出去的。
章心湄一直低头沉默，欧阳奕上车后也没放开她的手，直到下车还牵着。
张仲有点担心，看了章心湄一眼，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他罪有应得，章小姐也别太难过了。”
有欧阳奕这个专业人士在，张仲没再多说，利落钻进车子回去学校帮秦凯收拾烂摊子。
欧阳奕牵着章心湄回到公寓里，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顿时有点懵了：“欧阳？”
“一直神不守舍的，是在同情任先生，还是在后怕？”
见她回神，欧阳奕放开手，起身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把杯子塞到章心湄的手里。
“我不知道，”章心湄摇摇头，又想起任暄杰最后说的话，但是她回想了一遍，并没觉得哪里有缺失的记忆，或许被秦凯说对了，任暄杰到死都要让身边人不痛快，尤其她这个假扮原林的人：“这件事会怎么处置？”
“最后应该是不了了之，凶手都死了，要是继续查下去，对石小姐十分不利。”秦凯原本就是想要把任暄杰送上法庭，有录音在手，证据确凿，就不用牵扯到石倩这个受害者。
但是人都死了，继续查下去，石倩就要自证清白，反而更麻烦了。
章心湄轻声呢喃：“就这样算了吗？”这件事里石腾一个，石女士一个，原林一个，现在加上任暄杰，足足四条人命，就这么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