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推敲(求月票)

衣山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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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周楠脑子里立即闪过这句话,当即班也不上了,提起衣服下摆转头一路小跑离开行人司。又钻进旁边一条小胡同,进茶舍喝了一杯茶,听了一段正德年大臣仇鸾所著的《大明英烈传》才回过神来。

    大概将这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编,周楠觉得实在太巧了,巧得简直就是地摊文学中的传奇故事。

    其实,说起来他这次来京的任务非常简单。先是去行人司报到,办理停职创业……不,锁厅待考手续。然后再京城住下来,读上一年书,参加明年秋天的北直隶乡试和后年春天的会试,拿到进士功名。

    有了进士功名,才能去行人司当职。

    古代的科举录取率实在太低,周楠现在也就是国学爱好者的程度,将将入门,说不好乡试那一关就被刷下来,行人司自然是去不成的。

    就算运气爆炸,中举人,中进士,一年多的时间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说不定会派去其他衙门做官呢?

    在他看来,行人司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小小的驿站,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可昨天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好象是小说中开挂的主人公,遇到了一个对他青眼有加的上司。不但让他顺利入职,还委以重任让他去搞一个落势外戚,简直就是将政绩和声望硬塞到他手中。

    事实证明,周楠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主角光环,如果真有好处,怎么可能落到他这个新人头上。

    在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个单位,新人就是用来背锅的。

    回头看来,其实秦梁和司里的行人们应该早就知道李伟的身份,也知道这是一块烫手的热山芋。

    昨天周楠去行人司报到的时候,秦司正和众人进厅堂来估计正要商议此事情。

    不然,刚开始行人们对周楠喊打喊杀,可一听秦梁说“其实,在老夫眼中不过是眼高手低之辈,不过是平日袖手谈心性,百无一用的书生。不然,这次朝廷有令,一个个怎么都推脱了摘出去了?周行人老夫是知道的,在地方上做官多年,晓通俗务,却不是你们比得了的。下去!”时,大家都一脸羞愧的退下。显然知道,这差事秦梁要着落到周楠头上,大家都解脱了。

    等到了李伟城外的庄园,事情果然三百六十度反转,赵经历被打,然后没能看到今天早上的日出。

    众行人知道李国丈不好惹,不肯去受这个夹板气可以理解。秦司正明知李伟的身份却不明言,这事越想越觉得可疑。

    那么,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周楠一时想不透,只下意识地捏起桌上的炒南瓜子一颗一颗剥着。

    这个时候,说书先生说刚说完《英烈传》中朱元璋、陈友谅鄱阳湖大战一节。大约是觉得这个故事太紧张,要让听众放松一下神经,就又说起了《鸿门宴》。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白了,明白了!”周楠霍然变色,将手中的瓜子皮扔在桌上。禁不住长叹:“倒霉,一不小心就落进朝堂政争的浑水里去了。”

    说起来,刚穿越到明朝的时候,他心中还有点小兴奋,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都值得去探究。特别是作为一个武侠文学爱好者,他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上是否真有高来高去,一拳断碑的武林高手。

    事实让他彻底失望了,武功这种东西有是有,却没有小说中那么神气。就那他认识的第一高手夏仪来说,也就是力气大些,和人格斗的经验丰富些。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下去,也不过将人打成内伤。他自己也承认,如果不用器械,光凭两个拳头,对付五六条汉子还是可以的。再多,就只能逃之大吉了。

    一拳将人打死的事情,只是传说。

    据周楠昨天观察,李伟就是个嘉靖废宅痴胖,不像是练过七伤拳的样子。

    按照先前顺天府的衙役所说赵经历的死因是因为被李国丈一拳打着鼻子动了脑气,也就是脑震荡或者脑出血。如果真这样,赵大人当是就应该出现呕吐症状。

    还是那句话,这事从头到尾就是有人设计好要整李伟。

    可问题又来了,李伟这个无职无权无爵位的未来外戚,整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别忘记了,李伟之所以有今日的富贵,又如何嚣张跋扈,那是因为他女儿是王府的李妃。整李伟的最终目的是整裕王,进而搞依附于裕王的那群官员。

    据周楠以前所接触过的明朝史料来看,嘉靖皇帝在位四十五年。现在是嘉靖四十年,也就是说,再过五年,皇帝就会驾崩。可想,天子的身体状况已不太好。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将来谁人继承大统的问题已经摆在台面上,回避不了。

    做为唯一的继承人,裕王继承皇位没有任何问题。可一代新换旧人,依附于王府的势力将来必定大张,必然挑战朝堂旧有格局,如果能够削弱他龙潜时的班底对朝堂大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想来想去,秦梁最可疑。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秦老头应该是得了某个大人物的指示要借这次清丈京畿皇家庄园的事搞李伟,司里的行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凼浑水,自然不肯去当这个牺牲品。

    恰好周楠这个愣头青前来报到,他是地方官出身,不知道朝堂里的事情,而且又没有什么背景,牺牲掉也不会有后患。

    最妙的是,他名义上还是个行人。虽说出身实在令人不齿,可好歹也是预备役言官,若是有个三长两断,必然引起科道官员同仇敌忾。

    明朝的行政系统有三大块:内阁、六部、科道。

    周楠如果因为清丈皇产出事,那就是捅了科道的马蜂窝,光言官们的口水淹也将王府和李伟淹死了。

    想到这里,周楠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还好我昨天精灵,发现这事不对,否则躺在棺材里的就是我周某人了。这京城之行真是步步惊心,险些成为异乡鬼了,还是死得毫无价值的那种。

    理智告诉他,现在行人司是回不去了。现在如果回去,搞不好三法司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一旦落到别人手中,生生死死就得由别人说了算。

    周楠下意识地看了看茶社里的其他茶客,越看越觉得可疑,感觉下一刻就会有人突然跳起身来,抽刀刺向自己——死去的赵经历不过是一个杂流,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估计三法司也就随意查查,拖延了事。可如果一个行人被害,那就是直接挑战科道,那就是一桩政治大风波。

    作为一个小人物,置身于时代洪流中,确实没办法掌控个人命运。

    可是,棋子也有棋子的尊严,可不能由这你们搓圆捏扁。

    那么,如何破局,或者说平安度过这个危机呢?

    周楠第一时间就想着跑通县去找詹通,然后经他引见去见裕王,禀告此案,寻求庇护。

    可是,他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