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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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落入楚姮的耳朵里。楚姮看着手里的蜜饯盒子,忍不住自嘲一笑。

    原来自己竟是看错他了?什么清风明月,不畏强权,其实是因为一直没有机缘?

    隔着轿帘,楚姮想到以前,蔺伯钦也对她说过,他寒窗苦读,心中自有抱负。但是……这抱负是她情义作为代价,她不能忍受。

    楚姮咬了咬唇瓣,让自己心情尽量平静。

    女子冷冷的声音从轿辇中清晰传出:“蔺大人,劳烦你照拂本宫多时,本宫有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蔺伯钦从未听过楚姮用这种声调说话,但看旁边的霍鞅秦高都神色如常,微微一愣,才走到轿辇的窗边。

    隔着纱帘,正好可以看到楚姮满头珠翠下的精致侧颜。

    他躬身行了一礼:“公主请说。”

    楚姮抬手,从鬓发间抽出那牡丹花银钗,拿在手里繁复的摩挲。

    仿佛在回忆留恋什么,而如今,这些留恋终究不值一提。

    “蔺大人,昔日是本宫不懂事,叨扰你了。过往种种,还请你莫要记在心上,今日一见,便就此别过。”楚姮微微哽咽,她素手捏着牡丹花银钗,从窗户中伸出,“这钗……本宫还你了。”

    蔺伯钦看着她手中银钗,怔在当场,迟迟不接。

    “姮儿……”他想说,此前其实都是一场误会。

    “放肆!”楚姮厉声呵他,“本宫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一声放肆,让蔺伯钦蓦然回神。

    她是天边的明月啊,他怎敢肖想,怎敢冒犯?即便误会解除又如何?他终究不配与她并肩。

    蔺伯钦苦笑了一下,只觉那银钗在光线下格外刺目。他压抑着心中痛苦,闭了闭眼:“这钗子送出,便没有收回的理。公主若不要……便扔了罢。”

    楚姮听到这话,眼眶发热,鼻尖一酸。

    想到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如今这人却还是食古不化,根本就不作挽留。思及此,楚姮气愤难平,抬手将银钗朝他砸去,哭道:“蔺伯钦,我恨你!”

    很他的刻板守旧,恨他的冥顽不灵!

    银钗“当”的一声砸破了蔺伯钦的额头,有血顺着眉骨流下。

    蔺伯钦却没有擦拭,他站在那里,低垂着首,仿佛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正在恭送皇亲国戚。

    秦高霍鞅听不到二人谈话,但看楚姮发怒,便立刻吩咐抬轿轿夫启程。那秦高路过蔺伯钦身边,还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威胁说:“知道怕了吧?你苛待公主,她对你恨之入骨,回京后,你就等着受她责罚罢!”

    蔺伯钦看着远去的华贵轿辇,缄默无言。

    是吗?

    他反倒真希望,她能降罪下来,至少,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无论爱恨。

    想到楚姮此前说的话,“今日一见,就此别过”,他在望州,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上京的时候了……

    顾景同这时走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给他,叹息道:“擦一擦血迹,不要如此狼狈。”

    霍鞅等人的身影已越走越远,蔺伯钦极目远眺,却再也眺望不到熟悉的人影了。许久,他才接过顾景同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额头,发现血已凝固。

    地上的牡丹花银钗,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折射着光芒。

    蔺伯钦走上前,弯腰将其拾起,随即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

    新搬来的蔺府,本就面积不小,如今溪暮濯碧走了,楚姮也走了,家中只有几个打杂奴仆,冷冷清清。

    蔺伯钦便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留宿在府衙,不愿归家。

    自楚姮走后,他……哪里又有家了?

    叶芳萱得知楚姮竟是当朝华容公主楚姮,大惊失色。

    她不死心的来找过蔺伯钦一回,说些不知廉耻倒贴的话,蔺伯钦厌恶不已,对她道:“如今我惹怒公主,不日朝廷就会怪罪下来,你若是不怕,便时时刻刻来府衙找我好了。”

    叶芳萱听闻此事,又让丫鬟青梅,打听到公主临走的确用钗子打砸了蔺伯钦脑袋,吓的战战兢兢,再也不敢来府衙,生怕受到牵连。

    李老头倒是不关心什么公主不公主,他只关心杀他女儿的凶手。

    蔺伯钦即便心中再难受,也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替死者伸冤。

    但李四娘的案子实在太吊诡了。

    不仅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也少的可怜,甚至杀人的凶器匕首,也是街边随处都可以买得的东西。

    这天,蔺伯钦正端详李四娘的那双绣鞋。

    鞋子底部两边都被割开,写有“杀我者乃玉璇玑”的纸条,却塞在左鞋底。杀人的当然不可能是玉璇玑,因为玉璇玑是楚姮,而楚姮是公主,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胡裕从门外往里看,便看到他家大人又在出神,不禁叹了叹气。

    以前大人出神,那是在想案子,现在?却是天天都在想夫人。

    看到门槛,大人会出神,因为府衙的门槛比县衙的高,夫人每次来都会绊脚;看到路边摊,也会出神,因为夫人最喜欢拉着大人让他一起去尝;抑或是看到顾景同杨腊他们每一个,大人都会出神,也不知是勾起了他心头哪些旧事。

    “大人。”

    胡裕站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门。

    蔺伯钦抬起头,将手中绣鞋放下,道:“可有什么线索?”

    胡裕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忙道:“卑职几人,顺着发现尸体的青兰河往上游找,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他将牛皮纸展开,“大人请看。”

    一点粉末,和一根……棕褐色软软的细条。

    “这都什么东西?”

    胡裕还未接话,门口光线一暗,冯河便走了进来。

    他知道,近来因为他出谋献策,戳破了楚姮身份,蔺伯钦对他一直有些隔阂。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楚姮,也十分愧疚,便不日不夜的像帮助蔺伯钦早日破案。

    冯河指着那黑色粉末,道:“这是一种名为‘雷球’的暗器,燃烧后产生的灰烬。”

    “雷球是什么?”

    冯河解释说:“雷球里填充有硫磺、木炭、黄磷、火药等物,往地上一扔,就会爆炸,产生大量烟雾。这种暗器,只能使用一次且价格极贵,民间没有几个人能用的起。”

    蔺伯钦闻言一怔,他又看了眼那粉末,问:“你的意思,是有官府或者富商,要杀李四娘?”

    冯河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杀李四娘的人,来头绝对不小。”

    蔺伯钦微一沉吟,又拿起那棕褐色的软细条,疑惑道:“这又是何物?”

    冯河没有立刻作答,他从怀中拿出一瓶早就准备好的江湖,涂抹在那褐棕色细条上,随即往脸上一黏,一条长约三寸,栩栩如生的刀疤就出现了。

    “蔺大人,此物是用来易容的。”冯河演示完,便将那东西取下,“但不知是杀李四娘的人要易容,还是李四娘易容。”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雷球,还是这易容用的刀疤,全都只有京城才有。”

    蔺伯钦和胡裕闻言,都愣了愣。

    京城?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个个非富即贵。而冯河又说,能用雷球暗器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那就说明,有个十分厉害的大人物,要杀死李四娘!

    可李四娘只是一个寡妇,她又招惹了谁,连逃到望州,都不能保命?

    这两样物证很关键,蔺伯钦看向冯河,到底是向他颔首:“多谢。”

    冯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细剑:“大人,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对夫人有怀疑,我以为……”

    “不必说了。”

    蔺伯钦心底一酸,事已至此,他怪罪冯河又有何用?

    若自己当时对她的信任坚不可摧,也不会有今日局面。